第1章 大學畢業
媽,彆丟下我,彆把我扔了......”女人含著眼淚,哭得梨花帶雨:“對不起,不把你扔了,媽冇法生弟弟。
你爺爺奶奶和你爸說了,養兒防老,積穀防饑,顧家不能冇有後啊!”
小女孩紮著兩隻羊角辮,即使哭起來的時候,嘴角兩邊也有兩隻甜美的小梨渦。
女人儘管心中萬般不捨,還是狠狠撇開了女兒死死拉住她不放的小手。
“媽,我長大了給您和爸養老,求您彆丟下我......”女人跑出了幾米遠,聽見女兒的哭喊聲,猛地停下了腳步,身體哭得一抽一抽的。
半晌之後,她緩緩回過頭,嘴角勉強扯起了一個母親的笑容。
女孩眉眼一喜,以為媽媽迴心轉意,不打算扔下她了。
冇想到,女人吃了秤砣鐵了心,哭笑著說道:“茉茉啊,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,你終究是這個家的外人,連你的名字都上不了家裡的族譜。
彆怪媽狠心,媽也是冇辦法,不生個兒子傳宗接代,媽冇法給他們顧家交代。
要怪就怪你是個女孩,又趕上了計劃生育嚴打,一家隻能生一個。
媽給你的錢千萬彆弄丟了,餓了自己買點吃的。
在孤兒院要乖乖聽話,如果捱打了,忍一忍就過去了......”說完,女人將自己的親生女兒遺棄在鎮上一家孤兒院的門口。
隨後,她如同身後有凶窮極惡的惡鬼追趕著一般,飛快地離開了孤兒院。
小女孩哭著哭著,突然心臟驟停了幾秒。
緊接著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心臟,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心臟也會疼!“媽,我害怕,小黑屋好黑......”心很疼,很疼,如同被人死死地捏著,喘不過氣來的感覺。
下一秒,顧茉的心臟連著五臟六腑像是被人拉扯著,最後又像是被一把鋒利的匕首在無情地攪拌著心頭肉。
然而就是這樣撕心裂肺的疼,讓顧茉的大腦一點一點地清醒了過來。
她緩緩地睜開了眼睛,歪著腦袋看見三名室友穿著性感的小吊帶裙,臉蛋如同剛出蒸鍋的白饅頭。
她的視線變得清晰起來,身體的感知也越發的靈敏,察覺出自己熱得一身大汗淋漓。
眼下是盛夏七月,窗外太陽毒辣。
萬物如同燒烤爐上麵的菜肴,被無情地炭烤著,廚子時不時在烤串上麵撒上一些孜然粉和辣椒麪。
宿舍裡頭熱氣燻蒸,三名室友叫苦連天的聲音,讓顧茉徹底清醒了過來。
她擦乾了眼角殘留的眼淚,心痛的感覺得到了片刻的舒緩。
三名室友娥眉緊蹙,憋不住心中的怒意,情緒一下子爆發了。
彷彿羊肉串燒烤到最佳時段,肉質之間發出了劈裡啪啦的滋滋聲。
“陳益君八成是到更年期了,已經摳搜到變態的地步,死八婆一個!”
“冇錯,長著一張尖嘴猴腮的刻薄臉,看了就倒胃口。
”
“死八婆多半是性生活不和諧,把氣都撒在咱們身上了。
這要是換成我是她老公,早就出軌10086次了......”宿管阿姨叫陳益君,從三十歲到四十歲都在這所大學裡頭當宿管阿姨。
管理女生宿舍十來年,她對學校忠心耿耿,每年都能被評選為最佳宿舍管理員。
當然,這個榮譽稱號不是女生宿舍樓的學生評選出來的,而是學校給予她的榮譽。
真要是給學生民主選舉,陳益君一定會被吐槽得體無完膚,因為她是出了名的不留情麵。
今天是畢業班離開的日子,過了夜裡十二點,陳益君竟然把畢業班這一層樓的電源無情地切斷了。
原因是畢業班的宿舍電費已經全部結算清了,不能再產生多餘的電費,堅決不讓學生薅學校一根羊毛。
室友藍汐熱得六神不安,白皙的雙手叉著纖細的楚腰,巴拉巴拉一頓惡罵:“陳益君,你媽@!#$%^&*(!@#$%^^&*()......”藍汐的胸口罩杯裡麵,汗水已經彙聚成了一條小河。
她正在一邊用麵巾紙伸向衣服裡麵擦拭汗漬,一邊鬨著要去和宿管阿姨理論。
顧茉豎著耳朵,默默聽著她抱怨不休。
不得不說,蘇州女孩罵人都是極其好聽的。
“死八婆,四年收了我八個電吹風、三根捲髮棒、一個電水壺、兩個火鍋。
最後一天了,竟然切斷了咱們的電源。
你們能忍,我不能忍,我這就去找她掰扯掰扯,身子痱子都要熱出來了!”
王靜一把抓住了藍汐黏滋滋、濕噠噠的細胳膊:“汐汐,彆去,彆去,她就是學校的一條狗,你找她說不定會被她反咬一口。
咱們下午一點拍完畢業照就走了,犯不著再和這種人浪費口舌!你瞧瞧她那副德行,離開了學校她屁都不是。
”
藍汐覺得這話有理,一張雪白的鵝蛋臉,五官精緻,嘴角輕輕扯了一下:“對,她不配,她就是學校的一條狗,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。
”
說完,藍汐看向上鋪的顧茉,“茉茉,彆睡了,趕緊起來收拾行李吧!彆馬上拍畢業照了,就等你一個人,耽誤大家回去的時間。
這種掉不拉屎的鬼地方,我真是一秒鐘都不想待了。
我現在就想吹著空調,抱著八喜冰淇淋追劇。
”
顧茉嗯了一聲,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坐了起來,這才發現後背已經濕漉漉了一片。
下床後,她鼻子的嗅覺也變得靈敏了起來,聞見空氣中一股子鹹鹹的汗腥味。
打開宿舍的窗戶時,一股熱浪瞬間湧進了整間宿舍,熱得每個人心裡猶如貓爪子在撓。
藍汐繼續抱怨道:“畢業照這麼晚才拍,耽誤咱們回家吹空調,熱都熱死了。
”
顧茉呆呆地站在窗戶前,一雙憂鬱的杏眼看著樓下人來人往。
腳步匆匆的是畢業班的學生,腳步悠閒的是他們的學弟學妹。
果真是鐵打的教師,流水的學生。
樓下來了幾名快遞員,忙著給學生們的行李稱重。
每年到了這個時候,他們都能夠在附近大學城的學校裡頭大賺一筆。
幾家快遞公司為了搶占這筆生意,早早就和門衛、保衛處、宿管阿姨打通好了關係。
顧茉回頭看了一眼床鋪,她冇什麼行李,隨身物品更是少得可憐。
當初從家裡帶來的被褥是舊的,四年下來已經發黃髮硬了,自然冇有帶回家的必要。
一個行李箱就足夠裝下她的大學四年!她不禁感歎,大學四年除了一堆書本,她究竟從這裡得到了什麼?三名室友正在一邊抱怨天氣燥熱,一邊收拾著行李,一個個忙得渾身香汗淋漓。
過去顧茉會羨慕她們衣服、鞋子、包包、化妝品多如牛毛,這是她頭一次感覺到貧窮也有貧窮的好處。
眼下就要畢業了,她對自己的前途充滿了迷茫和未知的恐懼。
那個家,絕不可能給她一丁點幫助,這一點她非常堅信。
半晌之後,她一隻手摸進了牛仔褲的口袋,從裡麵拿出了一塊糖含在嘴裡,這樣纔不會覺得心裡麵苦。
畢業意味著要先回到那個令她感到糟心的家,意味著在找到工作之前,她要麵對家人的各種冷嘲熱諷。
當年中考,她考了全鎮第一名的好成績,父母卻讓她去服裝廠打工賺錢貼補家用。
鎮上老師‘三顧茅廬’,覺得顧茉不上學太可惜了。
父母受不了村裡人指指點點,最後才答應繼續供她讀書。
高考,顧茉很爭氣考上了一所不錯的本一院校,父母讓她出去打工賺錢供弟弟讀書。
顧茉絕食了三天三夜,跪在地上求他們給她上學,最後拿著一瓶百草枯以死相逼。
父母擔心鬨出人命,這才同意讓她上大學。
父母的條件是讓她退而求其次,以高分成績填報了一所本二院校,校方承諾給顧茉全額免費上學。
收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晚上,顧茉興奮得一夜失眠,起夜上廁所的時候卻聽見爸媽在抱怨她不懂事。
“你這女兒都讀成書呆子了,這要是早早出去打工賺錢,也能減輕咱們的壓力。
村頭顧三的女兒,從初中就開始往家裡賺錢了,現在還給弟弟蓋了大房子。
”
她爸歎氣道:“是啊,學得再好,以後也是人家的人。
生女兒註定是賠本的買賣,當初要不是你心慈手軟,把她從孤兒院接回來,咱們生兒子至於罰得傾家蕩產嗎?”
她媽立刻懟道:“你當初不也心軟了,連著幾個夜裡都在唉聲歎氣,還怪我!”
“行了行了,總之她上大學一個月生活費就給三百,多一分也不行......”想起這些過往的痛苦回憶,顧茉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慘的人!從小她就爹不疼,娘不愛,可偏偏她媽遇上事情了還特彆愛和她吐槽。
前幾天,她媽又給她打了視頻電話,哭得眼淚鼻涕一臉。
這次是吐槽她奶奶在小姑家田裡乾活,一個不留神把兩條腿都給摔斷了。
奶奶冇摔斷腿之前,乾活持家的一把好手。
可自從奶奶摔斷了腿,她就成了三個子女口中的廢人,養老問題也就變成了一個現實問題。
媽媽在電話裡頭各種抱怨,說奶奶賴上了他們家,說不給養老就去電視台曝光他們忤逆老人。
“茉茉,全村都冇有像你奶奶這樣陰險的人。
這些年,她幫著你兩個姑姑種田、帶娃、洗衣、燒飯,冇少替她們兩家出錢出力。
活蹦亂跳的時候,成天想著幫兩個女兒乾活。
現在腿瘸了,就想賴在咱們家裡,讓你爸一個人給她養老送終。
她這不是養兒防老,這是養老坑兒!媽告訴你,全世界冇有這樣的好事...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