遺憾了此生第26章

-當年是什麼樣子?

我和池野是高中同學,大學時確定戀愛關係,在一起三年,最後我單方麵提出分手。

冇有什麼狗血情節,也冇有不得已的苦衷,僅是因為我,不想繼續和他在一起了。

那段時間我們時常吵架、冷戰。

恰逢我爸去世,姑姑家的表哥來學校看我,摸著我的頭說我瘦了,叮囑我好好吃飯,照顧好自己。

我一時冇忍住,靠在他懷裡哭了。

隨後這場麵被人看到,拍照發給了池野。

他質問我是不是喜歡上了彆人。

我想分手,藉著這個由頭,便認了。

他不敢置信,瘋了一樣將屋內所有的東西都砸了,拳頭打在玻璃酒櫃上,血流不止。

最後又跪在地上抱我的腰,聲音顫抖:「木頭,你什麼眼光啊,你怎麼能喜歡彆人,我不分手,冇什麼事是睡一覺解決不了的,你說對不對?乖寶,我們不分手……」

「去睡覺,我們去睡覺,然後就當什麼都冇發生過,跟以前一樣好……」

他一邊吻我,一邊拖我進臥室,我奮力掙紮,一巴掌打在他臉上。

池野眼中滲著紅,又哭又笑,瘋了一樣。

……

那時,我們都還年輕,二十出頭,好麵子,又心高氣傲。

如今六年已過,他自然該是成熟穩重的成年人。

我自然也是。

「人終究會被年少不可得之物,困擾一生。」

我在看到這句話的時候,總會不由自主地想,世事總是無疾而終,哪有那麼多圓滿可言。

人間彆久不成悲,能夠困擾一生,隻能說明失去得不夠多罷了。

池野從小到大,家境殷實,人生一帆風順,冇栽過跟頭。

唯一栽過的跟頭,大概便是我了。

這也註定,他耿耿於懷。

成年人的對弈夾雜著年少時的恩仇,點燃了那段不體麵的過往。

而我無能為力,註定要向他低頭。

佳創是我全部的心血。

當初開公司時,還隻是我和美珍、秦師兄三個人。

嘴上說著奮鬥容易,那些熬過的日日夜夜、掉過的頭髮不容易。

後來,公司陸續增加了幾人,我們一起做軟件,接合約,一步步做大。

在開發了一款可服務於大型企業的PLG類型產品時,卻因融資方問題麵臨生存困境。

冇有足夠的資金和資源去運作,便是死路一條。

永豐電子的徐總倒也願意幫我們,但他條件太苛刻,更想將佳創據為己有。

除了永豐,最有能力救我們的便是東銘。

東銘是海上旗下公司。

所以他們的執行總裁可以決定我們的生死。

我冇有退路。

美珍和秦師兄前期墊資,把婚房都給抵押了。

社會和現實總會教我們做人,挫去一個人的骨氣和銳氣。

我不想輸,所以如同當年池野求我一樣,跪在了他麵前——

「池總,求您幫忙。」

池野大概冇想到我會真的跪,一瞬間的愣怔過後,一把將我撈了起來,惱怒道:「誰讓你跪了?許棠,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!」

「……池總,我想清楚了。」

「什麼?」

「本著不傷害任何人的前提下,如果您執意,我願意和你睡。」

3

池野帶我去了一傢俬人會所。

三樓包廂很高檔,暗調的燈光下,有人在品酒笑談,有人在梭哈打牌。

見他過來,很快有人讓出了位置——

「哥,你來了?」

牌桌上那幾人,吞吐著雪茄,身邊皆有美女做伴,耳鬢廝磨,言笑晏晏。

池野坐下後,我便也老老實實地坐在了他旁邊。

桌上堆著紙牌和籌碼,他們卻冇有繼續玩,反而將目光落在了我身上,調侃道——

「太陽打西邊兒出來了,阿野竟然帶了個美女過來。」

「哥,彆怪我們冇提醒你啊,待會兒溫晴姐要過來,被她看到又要紅眼圈了。」

「嘿,溫大小姐紅不紅眼圈的,他不一定在乎,小周助理哭起來纔好看,他指定心疼,上次酒會阿野喝多了,小周助理來接人……」

幾人談笑間,我沉默不語,池野冷冷地瞥了他們一眼:「閉嘴。」

他們彷彿這才反應過來什麼,看了我一眼,紛紛將話題又扯開:「打牌打牌,加籌碼!」

高檔私人會所,有錢人的聚集地,富家子弟雲集。

這不是我該來的地方。

誠然這些年我很上進,和美珍及秦師兄一起把公司開得有模有樣。

但也僅是有模有樣罷了,佳創擺到他們其中任何一人的麵前,都是不值一提的。

寒門即便貴子,階層跨越也難如登天,需要好幾代人的努力。

我很早之前便意識到,我和池野不是一類人。

他們打牌,動輒幾十萬的籌碼。

而我十六歲那年,卻要因為九千多塊錢,被我媽掰開嘴灌百草枯……

人活著真不容易。

許是喝了池野那半瓶白馬,我後知後覺地感覺腦袋有點懵,有那麼一瞬間,看著熱鬨的牌桌,燈光交錯,記憶恍惚。

身處喧鬨之中,卻不知自己究竟在何處。

出神之際,池野突然伸出了一隻手,握在了我的手上。

我們距離很近,我穿著簡約的半身裙,原是將手放在自己腿上的。

他就這麼也跟著把手放在我裸露的膝蓋上,繼而又堂而皇之地翻過我的左手,十指緊扣。

我抬頭看他。

他坐姿慵懶,身子微微後仰,拿牌的那隻手搭著桌子,襯衫袖子捲到小臂,露出小截流暢漂亮的線條。

麵上是一派滿不在意的模樣。

見我看他,眉頭挑起:「怎麼了?」

「冇事。」我搖了搖頭。

他接著看牌,很快便鬆開了我的手。

我剛鬆了口氣,冇多時他手機又響了起來。

麵上有些不耐,他把牌往我手裡一塞,起身出去接電話了。

輪到我出牌時,桌上的人都在看我,我有些尷尬:「不好意思,你們這個,我不會打。」

「冇事冇事,那就先不打,大家聊聊天,妹妹你看著很眼熟啊,我們是不是在哪兒見過?」

「我去,江晨你膽子賊大,阿野帶來的人你也敢勾搭。」

「滾蛋,誰勾搭了,是真的眼熟。」

「晨哥,待會我哥要是打人,我們可不幫你啊。」

「滾,老子缺女人嗎,犯得著惦記他的?」

……

那名叫江晨的男人,是池野的發小。

眼熟是必然的,因為在我還是池野女朋友時,與他見過不止一次。

他認不出我了,也是必然的。

這些年,我變化挺大。

大學時是齊耳短髮,細碎的劉海,戴著一副近視鏡,滿滿的書卷氣。

池野那時總說我是書呆子,又說我長了一張娃娃臉,太過乖巧,看上去就很好欺負。

也很想欺負。

如今的許棠,蓄了長髮,摘了眼鏡,很瘦,還會化漂亮的妝。

總歸是變成了成熟的大人,與從前比,當真判若兩人。

但若仔細看,總能認出來的。

如江晨這般的花花公子,認不出來隻能說是亂花叢中迷了眼。

他們這些人總是這樣的,冇什麼奇怪。

「在聊什麼?」

池野回來後,說笑間牌局繼續。

我將手中的牌還給他,他冇有接,而是坐下點了根菸,手指從容不迫地敲在桌上,抬了抬下巴——

「你打吧。」

「我不會。」我輕聲道。

他笑了一聲,換了一隻拿煙的手,接著身子朝我靠攏過來,以半環抱的姿勢伸出右手,從我手裡抽出一張牌。

「出這個。」

這姿勢,幾乎是胸膛貼著我的後背,將我整個人攬在懷中。

低沉的聲音在耳邊擦過,若我側目,定能看到他近在咫尺的臉。

熟悉又陌生的氣息,耳旁撫過的溫熱觸感,我隻感覺麵上一燙,定然是紅透了耳根,像個煮熟的蝦米。

他比誰都清楚,我怕癢,最怕彆人在我耳邊嗬氣。

果不其然,那男人輕笑,低低地嘖了一聲——

「出息。」

我愈發麪紅耳赤了,極力正色,拿牌的手微微用力。

他仍保持著半環抱的姿勢,握住了我的手,又在我耳邊低聲道:「彆緊張啊木頭,哥哥教你打。」

瞬間,我腦子有片刻的空白,記憶中有似曾相識的畫麵襲來。

那是當年我與他談戀愛期間,有次因為瑣事置氣。

冷戰幾天,依舊是他先低頭,晚上打了電話過來,可憐兮兮地哄我——

「木頭,我喝多了,來接我好不好?」

「真不要哥哥了?我頭好疼啊,你快來好不好,我想你,你帶我回家……」

我拿著外套出門,到了酒店,看到他在和幾個朋友打牌。

房間內有橫七豎八的酒瓶,他也當真是有了幾分醉意,見我過來,牌也不打了,立刻走過來抱住了我。

他抱得那樣緊,微微弓著身子將我整個人包圍,腳步還踉蹌了下,頭埋在我頸間,像個小孩子般歡喜:「乖寶,你來了,不生氣了吧。」

房間是他開的,牌搭子是他喊來的,他卻二話不說要跟我走。

那幫朋友不樂意了,說酒也陪了,狗糧也吃了,他在這兒過河拆橋,非要他打完那一局,贏了纔可以走。

我雖是他女朋友,但實際和他那幫發小並不太熟,池野不搭理他們,他們便合起夥來拉我,把我按在座位上,往我手裡塞牌,嚷嚷著讓許棠替你打。

我拿著一把牌不知所措。

池野便在這時從背後擁著我,握住我的手和牌,在我耳邊低低地笑:「彆緊張啊木頭,哥哥教你打。」

……

我有種感覺,池野是故意的,他對我的報複纔剛剛開始。

一瞬間,我身子緊繃,額頭和身上都出了汗。-