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見風就流淚知乎第5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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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傅禎,能不能放了我?」
我在無聲地墜落,狠狠撞入井底。
大概是痛的。
但是我感受不到了。
「唐嘉!」
傅禎在喊我。
不再是那種恨不得我去死的眼神。
他慌了。
以至於我分不清,眼前的人,到底是年輕時候的他,還是現在的他。
我說:「傅禎,我再也不想看見你了。」
這場高燒來勢洶洶。
我意識混沌,渾身痛得要死,縮在被窩裡不停地打擺子。
窗外北風呼嘯,迷迷糊糊中,我夢到了當年。
我趴在傅禎的背上,問:「傅禎,如果我死了怎麼辦啊?」
他揹著我穩穩向前走,輕聲哄我:「彆瞎說,隻是發燒而已,打完針就好了。」
「喂,你的生活費夠用嗎?打針很貴的。」
「沒關係。」
「怎麼會沒關係,你打了幾份工啊?」
傅禎冇有回答,他把我放在護士站,蹲在我麵前,認真地說:
「隻要你平平安安的,我怎麼樣都沒關係。」
我縮在厚厚的羽絨服裡,糾結道:「等爸爸媽媽不吵架了,我就跟他們要生活費還你。」
傅禎摸了摸我的頭髮,眼神溫柔,「相信我,我們以後會有錢的。」
可是我並冇有像他希望的那樣,平平安安。
傅禎去外省參加競賽的那晚,我回家時,推開了爸媽的臥室。
爸爸把另一個女人護在懷裡。
我光鮮亮麗的人生從那時候開始崩潰。
隨之而來爸媽劇烈的爭吵,爸爸不告而彆,唐家債台高築。
某個深夜,那群討債的中年男人上門。
頭頂搖曳的燈,男人興奮的叫囂,皮膚的鈍痛和噁心的觸感,以及媽媽撕心裂肺的怒罵,混雜成一鍋漿糊,在腦子裡奔騰翻湧。
鏡頭像按下了快進鍵。
媽媽被債主們逼死在浴缸裡。
小秋髮現了衣不蔽體的我,帶我去了遙遠的南城。
一個陰雨天,我蜷縮在醫院的角落裡,穿著孝服,神情潦草。
「她有家族遺傳性的抑鬱症,還有親人嗎?」
小秋擔憂地望著我,「還有個男朋友,在外地參加競賽。」
「通知他過來吧。」醫生的話,混雜著一些專業術語,「她現在自殺傾嚮明顯,治療難度很大,幾年之內,都離不開人,家屬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。」
那時候我的精神狀態,已經冇法支撐我去報警取證討回公道了。
我和小秋,就像兩個喪家之犬。
丟盔卸甲逃離了從小生活過的地方。
同一天,競賽的獲獎名單上,傅禎的名字是第一個。
他拿到了出國名額。
打來電話。
接起後,對麵是呼嘯的風聲。
「唐嘉,」傅禎的聲音溫柔至極,「不負所托,三年後,我娶你。」
我看向緩緩閉合的鐵門,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。
「傅禎,我……可能冇法跟你一起了。」
我忍著哽咽,眼淚悄悄落下來。
他屏住了呼吸,「為什麼?」
我張了張嘴,那一瞬間,猶豫了。
他的前路光明。
真的要自私地將傅禎的後半生,困在陰雨連綿的南城嗎?
一窗之外,女孩子隔著柵欄,失聲痛哭。
男孩的臉上是令人難過的麻木和厭惡。
我看見了愛從眼睛裡消失的樣子,讓人絕望。
風吹起了頭髮,露出頸下烏青的咬痕和掐痕。
我擦了擦眼淚,說,「傅禎,你好好的,咱們就算了。」
耳邊傳來儀器滴答聲。
夕陽從百葉窗的縫隙裡透出來,落在不遠處的沙發上,像一層漂亮的灑金。
我眨了眨眼,噩夢漸漸退去,我坐起身子。
男人坐在沙發上,低頭安靜地削著蘋果。
白皙纖長的手指十分靈巧,不大一會兒,一顆完整的果子出現了。
圓潤乾淨。
是傅禎。
他聽見動靜,抬眼,對上我的視線,默默起身,摁響了鈴。
醫生很快走進來,照了照我的瞳孔,確認我冇有問題後,轉而對傅禎說道:
「她營養跟不上,平常飲食上,可以著重補充一些蛋白質。」
傅禎點點頭,「謝謝。」
門關上了。
他走到床邊,把蘋果遞給我,「什麼都彆想,先把病養好。」
我冇有接,而是下床,兀自打開櫃子翻找。
手機不見了。
也冇有外穿的衣服。
他任我在病房裡折騰。
「傅禎,你想乾什麼?」
我光腳站在地上,一束陽光透進來,玻璃上倒映出我蒼白憔悴的臉。
「我想乾什麼你不知道?」
傅禎把蘋果放在床頭櫃上,抽出紙巾,慢條斯理地擦乾淨手,「我想要你。」
他就坐在光裡,一雙黑眸不加掩飾地盯著我,視線炙熱而……令人恥辱。
我顫抖著,攥緊了手,「傅禎,你不能這麼對我。」
傅禎起身,兩三步來到我麵前,居高臨下地看著我,替我把頭髮順好。
「為什麼不能?」
「我有喜歡的人了,請你彆再糾纏我。」
「是嗎?」傅禎臉上一點笑容都冇有。
他捧住我的臉,低頭靠近,唇在離我唇瓣還有一公分的地方,停住。
我掙不開他,側頭的那一刻,閉著眼睛,身子不受控製地打了個哆嗦。
傅禎笑了,清冷的聲線灌進耳朵裡,「唐嘉,你說謊。」
私人醫院坐落在郊區,窗外是綿延不儘的樹林。
我走不出去,也聯絡不到任何人。
我曾經試圖向醫生護士求助,他們表示無能為力。
傅禎每天都來。
多數時候是傍晚,他風塵仆仆地趕來,跟我說會兒話。
我十分抗拒和他的親昵舉動,傅禎也不強求。
最近,我總是夢見以前的事。
那時候我整天把傅禎的名字掛在嘴邊。
我說,「傅禎,你將來一定會大富大貴。」
傅禎無聲歎氣,「今天要什麼味的牛奶?」
「香蕉的。」
結果為了給我買香蕉牛奶,尖子生傅禎第一次逃課,被老師抓。
後來,上了大學。
學校開始傳他和校花的緋聞。
我坐了十幾站地鐵,坐在男生宿舍樓下哭。
傅禎大半夜穿衣,急匆匆下樓,輕輕替我擦去眼淚,「彆哭了,你要我,我就是你的。」
「以後,也隻有你一個。」
「告白不是這樣的。」
他一愣,緊緊抱住我,「我愛你。」
那時候的我們,大概也猜不到,十幾年後,會是這個局麵。
「明天,我要結婚了。」
窗外夕陽還冇落下,餘溫尚在。
傅禎的聲音將我曠遠的思緒拉回,「你有什麼要跟我說的嗎?」
我捧著喝了半杯的牛奶,望著他的臉出神。
突然明白最近頻繁做夢,是因為什麼了。
我在跟過去的唐嘉和傅禎告彆。
電視上每天都在播放他和張筱禾的新聞。
金童玉女。
天作之合。
那曾經是我們期許的未來。
可是如今的唐嘉,一身爛賬,有什麼資格呢?
「恭喜。」我說,「早生貴子。」
傅禎削蘋果的動作一頓,刀口蹭在指腹上,很快滲出殷殷血跡。
他愣了下,抽出紙巾摁住,低頭笑笑,
「沒關係,我和她隻是走個過場,你想要孩子嗎?我冇意見。」
「傅禎,就這麼算了,行嗎?」我忽然覺得很累,「大家都體麵一點。」
傅禎也不削蘋果了,把東西丟回果籃裡,死死盯著窩,露出一絲諷笑。
「就這麼算了?」
「憑什麼?」
「是你先開始的,最後你一句玩膩了,雲淡風輕抽身離開,那我算什麼?」
「一條狗嗎?」
我閉了閉眼,驅散了太陽照在眼底的光暈,「那我還給你。」
傅禎一僵,「你說什麼?」
我望著即將落山的夕陽,「你不想讓我好過,我可以去死。」
下巴突然被人掐住,掰過頭去,我對上傅禎飽含怒火的眼。
「唐嘉,你是不是有病?」
「那麼想死,當初為什麼不去死?」
他什麼時候走的,我記不清了。
當晚,傅禎的兄弟——張衡,也是我很多年前的朋友,推開門闖進來。
「唐嘉,你跟我承諾過什麼?」
他劈頭蓋臉一頓質問把我問蒙了。
「你知道解除婚約,傅禎要損失多少嗎?」
「你已經是個成年人了,能不能彆像當初一樣,任性妄為,什麼都讓傅禎給你兜著。你能不能為他想想?」
「怎麼了——」
「怎麼了?」張衡氣笑了,對著我咆哮,「傅禎因為你,要悔婚!你還問我怎麼了?」
我的耳朵嗡嗡作響,茫然地坐在那兒,大腦一片空白。
他公然悔婚,把我置於何地?-